小白
那天,我刚一回到家,奶奶就跑过来跟我抱怨:“快管管你爷爷吧,他气死我了!”
爷爷居然敢惹奶奶生气?在我们家,谁不知道爷爷是个有名的“爱妻狂”?我从小跟着他们长大,在我的记忆中,放学回家经常看到奶奶在厨房做饭,爷爷在一旁帮她剥葱、择菜,还腻在她身边调侃:“呦,看看我们家的大小姐,这么能干!”奶奶就会横他一眼:“一把年纪了还老没正形,一边儿去,别在这碍事。”
奶奶是个大家闺秀,年轻时很漂亮,追求者众多,可不知为什么却一直没遇上合意的人。遇到爷爷的时候,她算是那个时代的大龄青年了,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,但这些都没妨碍爷爷对她一见钟情。据说,爷爷见她第二天就带着礼物敲开了她家的门,并从此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。爷爷一直跟我显摆,他这辈子做得最有气魄的事,就是娶到了我奶奶。
虽然爷爷比奶奶小几岁,但在他心里,奶奶永远是个需要他宠爱的小女生,就算现在老了,也是他心里的年轻大小姐。奶奶喜静,不喜欢与别的大妈跳广场舞,爷爷便放弃自己最爱的象棋,经常陪奶奶在家摆弄多肉植物或跟她去图书馆看书。
这样的爷爷,怎么舍得惹奶奶生气?我们正说着话,爷爷从外面回来了,拎着一袋东西。我想把他手中的袋子接过来,没想到,他一瞪眼,气呼呼地说:“不用你帮我!”说完,他把袋子夺了回去,差点摔倒了。我和奶奶面面相觑,不明就里。
第二天早上,爷爷出门找人下棋,奶奶叮嘱了一句:“早点回来。”可到了10点,他还没回来。奶奶冲我唠叨:“看吧,他这阵子就跟小孩子一样,说啥啥都不听。”我打电话咨询了一位医生朋友,才得知,爷爷是进入“叛逆期”了,其原因除了心脑血管病引起的脑部血液供应不足,还有可能是心理落差导致他感觉自己被家人忽视了。
我问奶奶,爷爷这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。奶奶仔细回想了一会儿,说:“就是从你上次回来说要带我们去旅游,他就一直闹情绪。”我想了起来,前不久,我领了一笔季度奖,准备带爷爷奶奶出去玩一趟。我和奶奶商量后决定去台湾。奶奶眼睛里闪着光芒,连说:“好啊,好啊,听说台湾很漂亮!”我们兴致勃勃地在网上查阅台湾的美食美景,很久才发现爷爷独自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,不过我们当时也没太在意。难道,爷爷不喜欢去台湾?
爷爷回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,奶奶忍不住说了他两句,爷爷居然还了嘴。以前哪里发生过这种事?我赶紧把爷爷拉到里屋。我问了半天,爷爷才赌气说道:“她那么想去台湾,不就是还没忘了那个人吗?”“哪个人啊?”我很好奇地问道。
爷爷告诉我,奶奶年轻时身边有个很优秀的军官,一心想带她去台湾生活。可那时奶奶的父亲已去世,她不忍心抛下寡母,便果断地拒绝了他,也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婚姻。我哭笑不得,爷爷就像执拗的小孩子,在这个早无踪影的“假想敌”面前,他的醋意全面爆发了。他固执地认定了奶奶就是想去找那个人。
我很八卦地去问奶奶:“那优秀军官的事是真的?你们那段往事是不是特别刻骨铭心?”奶奶不以为然:“当年我才16岁,根本没那么多感觉。”我穷追不舍:“那为什么之后你一直没结婚?”奶奶笑道:“我们家成分不好,来提亲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,我怎么敢嫁?”原来如此!我提醒奶奶:“你再不跟爷爷澄清真相,他只怕会因此得抑郁症的!”
奶奶出马了。我跑到门口偷听,奶奶依然是训斥的口吻:“你跟孙女说我什么了?我当年等到那么大年纪,别人都在背后戳我脊梁骨了,我都没随便找个人结婚。后来为啥愿意跟你,你还不知道啊?”
我没听到奶奶后面还说了些什么,反正第二天一早,爷爷神气活现地对我说:“咱就去台湾吧,我觉得那边空气还挺好的。”
奶奶才不稀罕他的示好呢,她骄傲地像个大小姐,说:“还是去井冈山吧,我想去看看杜鹃花。”
编辑/祝海霞